伊朗德黑兰一处老房子里开设了一家猫咪博物馆和咖啡馆，供爱猫人士与猫咪玩耍。 （视觉中国/图）
2021年12月，伊朗议会以保护公众免受“危险”和“有害”动物的侵害与影响为名，提出了一项“限宠”议案草案。
据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广播电视台（IRIB）近日报道，这项名为《保护公众免受动物侵害权利》的法案很快会得到批准。届时，猫、狗、乌龟、兔子、仓鼠等常见宠物，以及蛇、猴子和鳄鱼等都会被限制饲养、买卖、运输和进口。
从“宠物”到“道德败坏”“作为一名兽医，我绝对不可能把兔子、老鼠、鳄鱼、猫狗和乌龟都归做危险动物。”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伊朗兽医协会高级成员帕亚姆·莫赫比（Payam Mohebi）称新法案“匪夷所思”。
“到底如何解读‘危险动物’的定义？”莫赫比进一步辩解称，“哪怕名单上的鳄鱼，作为在伊朗热门的舶来宠物，行业协会都有明确的健康规定和饲养要求。”
依据《保护公众免受动物侵害权利》，法案所列宠物禁止出现在任何的公共场所，如被发现在街道上遛宠物，宠物主人或将面临三个月的监禁。不过，这项条款也受到一些伊朗民众的欢迎。
17岁高中生阿利雷扎·海达里（Alireza Heydari）来自伊朗南部最大城市设拉子，一条新闻却让阿利雷扎感到如芒在背，“听说北部一个叫大不里士的地方，有1700多只狗被活活打死了。对于这个在我们日常用来看家护院的动物，人们对待它们的方式却常常是非常冷漠甚至残忍。”
在原教旨主义者眼中，狗通常被视为“不洁”，往往将疾病的传播归咎于狗等宠物。但在七十多年前的巴列维国王时期，连王室成员也饲养狗作为宠物，而养狗也开始在王朝时代成为城市生活的象征之一。
但在经历激烈的伊斯兰革命后，“宠物狗”逐渐被视为一种“道德败坏”的典型西方化生活方式存在，是受西化影响的标志。
曾任伊朗首席检察官的穆罕默德·贾法尔·蒙塔泽里（Mohammad Jafar Montazeri）认为：伊朗文化应与“西方堕落文化”完全割席，这其中就包括对狗的喜爱。
在伊朗，还有一些保守派民众认为，如果年轻人养宠物就不愿意养孩子，进而威胁到政权和国家的未来命运。据伊朗统计中心公布的数据,2019年，伊朗的总和生育率只有1.77，略低于每对夫妇大约需要生育2.1个孩子才能维持人口现状的水平。
保守派回潮的“政治广告”？生活在德黑兰的维希德·皮尚（Vihid Pishan）说，“我还经常能在附近的街区看见有人遛狗，街上的流浪狗也到处都是。”他认为，流浪狗咬伤路人更应该得到治理。
身为宠物爱好者并积极参与动物保护行动的杨晓琼，也与维希德的看法不谋而合。她提出疑问：如果说养宠物就是“西化”，但波斯猫不就是伊朗本地品种对世界的重要贡献吗？
琐罗亚斯德教又称“拜火教”，它在古代波斯颇为盛行。因为狗在拜火教中的地位颇高，它被认为具有驱赶邪灵的能力，因此，在拜火教的祭祀和葬礼等重要仪式中都闪现着狗的影子。
权文武是一名在伊朗旅居10年之久的媒体人。他对“限宠令”并不感到意外，“不管保守的民众还是开明的民众，都觉得禁宠法案更多是一场政治秀。很多老百姓也知道，这就是做做样子。”
2021年6月，保守派领导人易卜拉欣·莱希（Ebrahim Raisi）接替温和派前任鲁哈尼而当选伊朗新总统。复旦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邱轶皓认为，“新政治人物需要做出一些带有身份和意识形态代表性的动作、声音来表达与众不同。”
“限宠令”的实际影响面可能很小限制宠物还有经济因素。多年来，伊朗长期受到西方国家的经济制裁，导致该国的外汇储备不足。
“伊朗国内本身没有什么轻工业建设，像宠物粮、宠物用品这类商品非常依赖进口。本地产的猫粮狗粮，制造水平又不达标，猫狗吃了以后会有各种慢性病、肝肾衰竭的问题。”据权文武观察，限制宠物饲养利于减少国家的外汇消耗。
马什哈德市一家兽医诊所的经营者也透露，“我们国家高度依赖走私宠物食品。现在，外国品牌的宠物食品价格是几个月前的5倍。”
自2020年，伊朗政府宣布禁止进口宠物食品后，伊朗的狗粮价格大幅飙升，导致地下黑市盛行。其间，伊朗政府多次出动警察逮捕了三十多名黑市交易商。
西方的经济制裁是一把双刃剑，邱轶皓教授进一步解释说，“美国的经济制裁长期制约了伊朗国内的经济活力。但保守派政权的合法性却也恰恰来自于跟美国、西方文化的这种对立态度。”
“限宠令”在呈现“熟人社会”特征的伊朗可能难以彻底执行。
“这个法案并不意味着政府要跑进居民家里去打狗，最怕的是邻居举报。如果所在的社区对养狗都很认可的话，也许就没有人会找麻烦。”长期生活在德黑兰的权文武认为，“对于老百姓来说，养狗终究还是谁有钱，谁就可以养。”
邱轶皓教授也认为，“限宠令”的实际影响面可能很小。在伊朗，实际上能养得起宠物并羡慕西方文化者，并不是那些为温饱问题而奔波的普通民众。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珞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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