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小狗千千万，而你却是我最珍贵的那一个。”

“一句话形容我和我的宠物，那就是父爱如山。我不打算要小孩，就想养一辈子猫，因为觉得从小孩子身上能获得的快乐和依赖，动物都能给我。我希望有个小生命能够跟我互相陪伴，让我感知他的喜怒哀乐，并且让它与我产生感情。” 一位因为要出远门而与宠物短暂分别， “想它想的差点儿哭了” 的同事这样告诉我。

可当它们毛茸茸的身子窝在你怀里撒娇时， “它能这样陪着我也就最多十几年” 这个事实又会时不时在你脑海里闪现，让你心里一惊：你知道，你总有一天要面临这个严峻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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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 准备器材 —— 叫人 —— 抽药 —— 安抚 —— 保定 —— 剃毛 —— 找血管 —— 消毒 —— 最后一眼 —— 不要看我，不是我干的 —— 下针 —— 回血 —— 推药 —— 保持推药 —— 别鼓包 —— 死了吧？ —— 检查呼吸心跳 —— 走好。”

当被问到是否对安乐死麻木时，他回答 “这是工作，做多了也就习惯了”。可他还是补充道：“但面对那些常常来医院看病、已经产生感情的动物，如果有一天需要为它们执行安乐死，有的不止是难过。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简直让人五内俱焚。”

“有一次无比绝望，觉得再厉害的医生能力也是有限的。那是一只有着癫痫史的大金毛。在主人决定做安乐后，我们全医院在手术室里集合，和这只大金毛合影，那是他生前的最后一张照片。到我执行时，我看着他天使般的微笑。想着以前和他斗智斗勇地喂药、遛弯的时刻，下针时的手都是抖的。”

对于身患绝症痛苦不堪的宠物来说，一针安乐似乎是最好的告别世界的方式，也是帮主人解决当时最棘手问题的最好方式 —— 当然这都建立在双方达成一致的前提下。可有时，一些以 “品种不好、人怀孕了、不想要了” 为理由，要求将健康的小动物安乐死的主人，则会让曹大夫感到愤怒和无奈。“我所在的医院是不接受这种健康动物安乐死的，这个无关医德，这是道德，人性。”

“ ‘用最合适的方法为宠物主人解决问题’ ，是我入行后听过的最意味深长的话。对于那些想把健康的宠物带来安乐死的客人，我们往往会建议他找人领养，甚至可以在我们这里发广告，我们会免费宣传。同意与否是他的事，但提供合适的建议是我们的义务 —— 作为医生，我倒希望这个世界不需要安乐死，也不需要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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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知道那地儿，大老远看跟一个一个小房子似的。以前也拉过乘客抱着个猫啊狗啊的去火化。还记得有次拉这种活儿时，乘客还让我一路放着哀乐。” 在去往京郊一处宠物墓地的路上，司机师傅这么跟我说道。

一片空旷的荒地上，排列着上百只宠物最后的安身之地。不远处的小棚子下，是两个小型火化炉。空地上，有主人把宠物用品都带过来堆一块烧掉，在黑乎乎的残留物中，还能辨认出几个罐头。像这样的宠物墓地，北京共有十几家。

正好是清明节，可来扫墓的人没我想象的多。从不少墓碑上积累的灰尘来看，主人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来看他们了。不少墓地旁，都散落着它们生前的玩具：尖叫鸡、玩具熊、一堆小刺猬， 甚至还有人字拖。风吹日晒下，这些 “宝贝” 们早已破旧不堪，让这些坟墓看起来与其说是一种纪念，反而更像是主人为了搁置对死去宠物记忆的垃圾场。

只有少数坟墓近期被收拾过。但没事，主人已经把对逝去宠物的怀念折合成了金钱砸在了墓地上：黑色大理石要比灰色高档，为了给爱宠遮风避雨还要再花一千块加个玻璃罩。落灰怎么办？有三种不同档次的小亭子可以选择 —— 在这事儿上，没什么人会讲价。但等级也就此诞生：一排 “高级坟墓” 中间，夹着个低矮的小土堆，上面压着已经看不见字体的石块。“哎谁家的这么可怜。” 路过的扫墓者都要叹息一句。

“来来来，给你放盆小花” ，一个阿姨在清理完自己家京巴犬墓碑上的灰尘之后，往玻璃罩上摆了两盆塑料白花（我还挺难想象会有哪只小狗喜欢这种东西的）。 “刚没的时候把我给想的啊，一个星期就得来一次，恨不得天天在这儿陪着它。可你看附近这么些坟，有多少都是葬在这儿之后一次都没来过的？你看看我们家这个隔壁的，就连旁边的装饰都是我们给修的 —— 因为要光弄我们这边的，那反差也太大了。看你还年轻，我觉得你得先想清楚，如果以后真的准备时不时过来看看，再买块地也不迟。” 在我上去跟她搭话后，她给了我这样的建议。

火化炉升起细细的青烟，工作人员正在挖新的墓穴。“刚送来的？” “是啊。“ ”每次火化也像人一样有葬礼么？” 我问道。

“我们有个小告别厅，就在那边儿。” 他指着火化炉的方向。“但除了明星的宠物之外，一般没有多少人会弄告别仪式。大多数人都是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 他指给我看某位明星的宠物坟墓所在地，看起来跟其他宠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一会儿后，管理员客气地过来了：“您是找不到自己宠物墓地了么？猫还是狗？” “真有人找不到？” 我问道。“时不时就会有，不少人太忙了，老不过来就忘了。”

在得知我并不是任何一个墓地的主人后，她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可能等您经历过这些才能明白他们宠物主人的感受吧。”

在离开时，需要再次路过烧宠物用品的土堆。不知道是谁烧了一堆纸叠的骨头，被风刮散的几张散落在了未来即将成为墓地的荒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