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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胜:俩解放军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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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过无数声的解放军叔叔,小时候真羡慕他们,一身草绿色的军装,排长两个兜,连长四个兜,可不知怎么司务长也是两个兜。“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太英俊了。我好多年不喜欢现在的军装,怎么跟国民党的军装快分不清了,后来才明白,这叫跟国际接轨,可衣服太像打起仗来分不清敌我怎么办呀。当时的军人可都是精华,干部子弟当兵的很多,社员只有贫下中农才可报名,政治上要绝对可靠,我们家是上中农,根本没门的。验身体合格录取后,村里要给他们戴上大红花,骑在马上游街,还有一面小鼓,吊在脖子上就可敲打,一付小釵和一付大釵,大村子里则还有一面铜锣。“咚咚嚓”、“咚咚嚓”‘“咚嚓咚嚓咚咚嚓”沿路敲个不停,村妇女主任则早带人把“革命军属”的小牌子钉到他家门框上了。这时,只有说媳妇不愿意而后悔了的人家才不好意思出来。当兵可以入党,复员后吃香啊,好多人都担任了村干部,但那时的服役期往往要五、六年。

我们小伙伴羡慕解放军叔叔,便缠着大人买小军帽,自己找一块废铝片剪一个小五角星,再用红油漆涂了,用胶粘上别针,别到帽子上,就可以出去神气一回。再配上自制的木头步枪,和“二把盒子”就更威风了,遗憾的是没有皮带,只能把手枪挂在红裤带上。

有两个解放军叔叔,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罗王庄村驻有解放军的一个农场,场部在村北,不知如今用作何用途了。农场除征用罗王庄的几百亩土地外,还占着我们村的几百亩地种水稻,还在离我们村不远的地方打了一眼机井,从此全村人都从这眼井上担甜水吃,生产队收工后,担水的队伍从不同的街道出来,能排起数条长龙。

看机井的两位战士就是我的两位好朋友。一位叫孙方田,河南平顶山人,个子不高,但很结实,另一位好像是姓刘,河北人吧,个子高人也漂亮。孙对我最好。刘对我也好,还给过我一个真的红五星,其他小伙伴谁也没有。

那时崇拜解放军叔叔,所以我一下学就往机井那跑。他们俩个人轮班,换班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两个白面小馒头,上衣没口袋,用块纸包住,放帽子里,提溜住帽扇子一走一甩,从长满杂草的稻田旁的圪堰上走来,我远远就能看出有没有好吃的,轮上吃大米那就该着我失望了——没法拿。我和孙有聊不完的话,聊的啥记不清了,只是他给我讲起他的未婚妻,不仅津津有味,而且幸福感能从他的脸上飘到我的脸上,我也听得入迷,但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只觉得孙认为好的人一定是个大好人。每当未婚妻来信了,他便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换班时一路小跑似的来到井房,我早望眼欲穿了。他硬要把信读给我听,可我听着没什么意思,尽是些婆婆妈妈的琐碎,但最后一句“盼你早日立功复员回来”我记得准,因为每封信都有,而且下来就是“此致,革命的敬礼!”算结尾,所以念到最后一段,往往是我替他背出来,他便自豪地一笑。真替孙抱不平,可孙不当回事,原来每个战士家里来信也都有这么一句。那是格式句。功哪有那么容易立呀。我对那个媳妇有一点不满就是,她不懂,和平年代不立功就不许复员了?

孙正直,看不起刘的小气,刘明让孙三分。孙值班时,我们要聊到夜里很晚,直到大人在村口呼唤,才一溜小跑,沿关老爷庙西的土路回家。刘值班时,我回家便很早,我和孙还在背后说过人家刘的闲话呢。

军人是不允许在当地谈恋爱的,而且那时纪律非常严。村里的姑娘往往乘黄昏借担水来搭讪,孙从来不理,烦了便说:“你哪那么多废话!”回来美滋滋地汇报给我母亲,她警告我,出去乱说要打烂我的嘴,为了嘴不变成“兔唇”,我到现在也没敢和别人说。但心里记得那姑娘是谁,还是我们家远房亲戚,走起路来软绵绵的,象一风能刮跑,穿的鞋子也是那种不能下地干活却不知从那拾扛来的。想他们一个人睡在黑古隆冬的井房也够孤单的。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孙笑眯眯地告诉我,他已请示了连长和指导员,星期天要带我进城去玩,还要一起照相,今晚就要让我住到部队里,我飞奔回家请示了大人,便跟他往部队走,我那个激动啊,连青蛙的叫声听起来也如同歌唱,而叮在脸上、小腿肚子上的蚊子也不再那么讨厌了。到了连队,先到炊事班打了一绿搪瓷碗菜,笼里的蒸馍还热气腾腾给我留着,炊事班长是孙的老乡,真美啊!可连长也来看指导员也来看,还要摸咱的脸蛋,窗户上也爬满了看新鲜的战士,害得我本来能吃五个,可只吃了两个馍,便硬说饱了。累了加上菜足饭饱,瞌睡得跌倒,愣没听到熄灯号,早晨起床号一响,战士们齐勒扑咚起床,几分钟便叠好了被褥,都在院子里洗脸、漱牙,啊呀那被子干净整齐得,把我都给看呆了。

吃完早饭,孙骑自行车,我坐大架子上,刘坐后座,不一会到了照相馆,在西大街中段南侧,对过是公安局,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白上衣蓝裤子的公安进出。三人合影我在中间,工作人员调好了三脚架上的相机,把头和机子用一块一面枣红一面黑色的帘子扇好,口里说“坐好”!“坐好”!“不要动”!“看这儿”只听得“咔嚓”一声,他便说“好了!”他没喊“预备”和“一二三”。过了好长时间才能取相片,害得我急记了足有半个月,梦了好几回。就一张二寸小照,照片上的我看起来傻乎乎的,可我不傻,等他们照单人照的时候,我跑到对面公安局门口看整张纸印的布告,只见上面好几个人名上打了红叉,最后一句我记得:该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故判处死刑,押赴刑场,立即执行!此布!最后是院长的名章,我当时惊讶,这院长可太厉害了,说枪毙谁就枪毙谁。当时枪毙犯人要两个公安捆一个犯人,站在大卡车上,后脖子插上死标,前胸脖上用细米丝挂上纸牌贴上有光纸的大牌子,上写一行“某某犯”,下行的名字很大,也划红八叉。还有高音喇叭车在反复宣讲反动分子胆敢捣乱就一定会自取灭亡的文章。卡车上,侧边站立的,名字上没红八叉,那是陪斩的阶级敌人。听人说,枪毙犯人的子弹钱,还得家属掏,好像是两毛钱一颗。枪毙人原以为需好枪法,没那回事,我看过一回,枪顶在后脑勺上“砰”一下,太简单了,我也能行。但执行人都要戴墨镜,太有道理了。

给照相时,孙告诉我,照相的缘由是他们要复员了,照个相做留念。我当时泪就下来了,他安慰我说,回去给我写信,还鼓励我长大了到他们老家当兵,可我心里知道没门,但我没告他我们家是富裕中农成分。从此没了音讯,一开始天天盼他有信来,可始终没收到,怨恨他,可能见了未婚妻乐得把我丢脑后去了,又为他打圆场,他文化不高,念信常就念不通请教我。多年来一直有打听联系他的想法,他今年应该有六十岁的样子,可想万一真找到,会不会把多年美好的怀忆变成失望呢?我这人太理想化,还是朝平顶山方向默默祝愿他全家幸福安康吧,对了,还有刘。

记忆中的鱼水情

梁启胜

“军民鱼水情,亲如一家人”上世界七十年代,这是当时军民关系的真实写照。军人那时都是严格把关筛选出来的,军官个个帅气得很,个子又高,走路又正,又有礼貌,又有文化。风纪扣时时扣得紧紧的。

军队征我们村的地种水稻,平时派小股部队轮番驻扎,到插秧和收获水稻的季节,就需要大部队开过来突击。大队干部们提前就要为战士们号好房子。成份高的社员,院子再大,空房子再多,对不起,不号,路线立场问题;家里姑娘多而长大的,不号,免生枝节;家中太穷没衣服没被子的,不号;媳妇邋遢的,家里尿臊味重的也不号。家家都盼望能住上亲人解放军,可你首先得够资格。当然资格的审查标准在大队干部肚子里。

战士未经允许不许进房东住的屋子里。战士们纪律性很强,都会严格执行规定,我们村支书的侄儿到部队当兵,就因为吹口哨学狗叫便被退了回来。每天早早起来便把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劲劲,农具也给摆放得整整齐齐,水瓮里担得满满的还往外漾着,水桶里再存上一担,起迟了的人还和人家夺扁担,好人好事全做完,才能听到吃早饭的集合号。他们集合,我们也去集合看热闹。

连部扎在大队支部书记家里,他家的大院子里栽着三丛大葡萄架,一亩多大的院子里满是荫凉。炊事班也在此住,事务长当然也在此住。大大的行军锅半埋在地下,锅铲是方头小铁锹,白花花的大米热气腾腾,部队伙食好,一炒菜,半道街都能闻到香味。不到十分钟,全连就全部吃完了早饭,排着整齐的队伍扛着铁锹下稻田。我数了好几天,不到七十个人,便纳闷,心里盘算,一个连三个排一个排三个班一个班十二个战士,这是我下军棋时早就默记在心的。还记有“军师旅团营连排,工兵拐弯挖地雷”的口诀,心想班长上衣没口袋,所以口诀里没有。连队一半留守营盘和武器呢。

解放军来了,是全村人最开心的事,可能阶级敌人不开心。首先是能看电影!部队隔三岔五就要为村里放电影,战士们带小马扎整齐地坐中间,社员们围在四周,开演前各连队还要拉歌赛,太有意思了,比电影好看,因为电影都是看过好多遍的重复片子,但人们仍百看不厌。一开始要加演新闻记录片,内容是周总理迎见黑不溜求的国际友人。他们演的都是“八一”厂的,每当看到红星金光四射和听到进行曲的伴音,不由得我们热血沸腾。平时村里难得演一场电影,好不容易轮到,还是好几个村“倒片子”,拷贝太稀缺了。赶上停电往往要等好几个小时,来电了一片欢呼,又停电,就骂电业局的祖宗。放映员很吃香,村里招待不好便经常给你“断带”——胶带断了重接是家常便饭。

我的好朋友住在原先大财主家吴家大院后院的阁楼上,当年恐怕是吴家小姐的绣房,一个大通铺就住下了一个排。平时没人住,木头地板踩起来嘎巴嘎巴响。我每天都要跑五、六趟去找他,轮上他站岗时,我便跟着他放哨,那时战备观念强,不时有人喝叫口令,对上了手电筒一照,是查哨的。他让我替他背枪,把我高兴坏了,可背不了多会好奇劲过去就还给他,枪太高枪托老磕我的腿肚子,也太沉了。不过第二天能在小伙伴们中间添油加醋吹嘘大半天。我平时群众基础不好,老师评语老是:“克服骄傲自满情绪,注意团结同学。”部队来了我的团结工作就大有起色,屁股后边总跟着几条小屁虫,撵好几遍才能撵回家。当然部队走后,我的威信会明显下降,所以我盼解放军亲人的心情最迫切。

收获的季节,我们便全村老少出动捡稻穗,抢稻草,军队也需选一部分优质稻草喂战马,但大多挡不住社员的你抽我拽。前几天看到烧稻草影响了飞机起降,心里万分惋惜,也勾起了儿时的这一段记忆。部队的水稻长势很好,产量很高,一是管理精细,间谷挖稻是农村最受苦的活计,高温连阴野草的生长速度,你是永远赶不上的,所以一部分要直至秋后才能除尽,稻稗子又好割又骨重,牛羊吃了上膘,送到生产队饲养场,价格也高,但辨别不好容易割掉水稻,我有内线,总是吃偏饭。二是部队化肥满足供应,就连稻草也又长又齐,肉格筋筋的,打下的草帘子特别耐用。也不是一切完美,没有缺憾,司务长就不知怎么和住在芦苇丛里的一小媳妇好上了,偷上米油来交换,被部队发现,半夜包围,但跑脱了,从此再没见他的影。据说他是干部子弟,但部队还是把他遣送回了原籍。印象中他能说会道,挺讨人喜欢,而且看他也和连长指导员关系要好。

我的好朋友就看不惯城市来的干部子弟,他自己的球鞋已穿烂了三双,人家还和新的一样,还偷偷照小镜子臭美。也不怪,有一个笑话,城里兵用不了农村的“后楼”,埋个大瓮搭两块破木板,一根搅屎棍,不小心“扑桶”一声溅一屁股臭粪,那会恶心的他第二天连饭也吃不下。好在战士们冬天也用凉水洗脸,根本不怕冷,所以可洗净了再回战士中间,免被嘲笑。

回忆是甜蜜的,童年是幸福的,今年的练兵声势浩大,振奋人心,吓得日本人赶忙把核电棒抽出来做安全处理,也使我不由得老想小时候的解放军。有一晚梦见部队又开来了,战士们哗啦哗啦在洗簌,洗个不停,还老占着“后楼”,醒了,赶忙跑到卫生间小解。我倒建议也可以练一练怎么样住到百姓家里,万一日本鬼子真打来了,不要老百姓来掩护吗?应出台一个条例,军队号老百姓的房子,仍然不许收钱,现在不讲阶级成分了,我第一个报名,最好连长能住我们家,排长也行。